日光穿透林荫,斜光金黄耀眼,半昏半明,苍翠篁竹摇曳,竹叶上浮动着光圈,直延伸到飞檐长亭下并肩而坐的兄妹二人后腰处。

    沉香立于远处廊桥之上,颀长如玉,劲瘦如松,凌厉的凤眼凝聚了天河般辽阔的柔光,他微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谈笑风生的兄妹俩,那样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是穷极一生都难得的珍宝。

    他眼中慢慢只剩杨戬的身影,周边一切都成虚无,他静静地望着他,一眼看进他的灵魂,往事如飞鸿踏雪泥,如今回首,也短暂得不堪一击,常有遗憾,终生难全。

    这样想着,沉香没有知觉地滚下几颗泪珠,像断线的珍珠,愈落愈快。

    “小公子因何落泪?”

    伴随着这一句温软的问候,沉香忽觉脸颊被丝绸触碰,目光下意识凝固成冰,狠辣警惕,不过瞬间他便发觉不妥,换成惊慌失措的模样,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替他擦泪的男人。

    月白云锦,镂金百蝶外衣,薄缥丝带束腰,腰挂碧玉佩,生得清俊,眉眼多情,实非等闲之辈。

    或者准确地来说,应该是青丘四公子涂山赫云,沉香认得他,后来涂山淙继位,列出了涂山赫云的罪状,将他按照青丘法规处置,听说血肉模糊,元神消散,死状恐怖。

    涂山赫云见沉香双眸清澈如小鹿,不禁心生怜爱之意,便调笑道:“方才在后面看着,只见小公子身段婀娜,仪态万千,便以为您是女娇娥,谁曾想走近一瞧,竟是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见您潸然泪下,才以丝帕为您拭泪,在下唐突,还望小公子勿怪。”

    是挺唐突的。沉香这样想着,忍不住腹诽,先是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还不知轻重地随意跟我有肢体接触,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说我是女儿家,还让我不要怪罪,脸可真大。

    沉香明媚一笑,不骄不躁,道:“道友说的这是哪里话,同为涂山族长的座上宾,想来也是有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涂山赫云拱手道:“在下涂山赫云,是涂山族长的第四子,幸会。”

    沉香回礼道:“原来是四公子,在下刘沉香,幸会。”

    “原来你是三姑母家的小沉香,听三姑母说你在杨二叔那里修炼,怪不得我没见过你。这些年你劈山救母的事迹传遍了三界,长辈们夸赞你孝心感天动地,又神勇无比,今日得见,可见是名副其实的。”

    沉香轻笑两声,他这妖孽的名声在外面可没有那么好听,这些人也是真厉害,恭维话能够脱口而出,只是这涂山赫云也太聒噪了,真想一拳给他打晕让他别废话了。

    “四公子抬举了。”

    涂山赫云见他兴致不高,不想自讨没趣,更不愿惹他厌烦,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沉香谦虚了。我看家父寿宴快开始了,如果沉香不嫌弃的话,你我可否一同入席?”

    沉香得体道:“这是自然,四公子请。”

    迎宾厅堂,众神款款移步入内,沉香远远就看见娘亲和舅舅站在一处闲话,旁边还有嫦娥姨母和哪吒等人,说说笑笑的,不知在聊什么开心事。

    “娘!舅舅!”沉香飞奔过去,扑进了杨戬怀里。

    杨戬胸口一震,转眼便环抱住沉香的小细腰,使其双腿夹在自己腰部,沉香高挺的鼻尖蹭到他的下颚,随着眼睫的拂动,带来一阵酥痒。

    涂山赫云拱手道:“晚辈见过杨二叔。”

    杨戬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声,尔后再没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