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坐起来没多久,一倒头便又躺下了,而且还更加“过分”的,把头枕了她的大腿上。

    “小混蛋。”玄月拍了拍他的脸说,“上次姐姐就坐了你一会,你就嚷嚷着喊腿麻了。可你这整天没事就拿你那六斤四的大脑袋压姐姐腿上,那姐姐又该怎么办呢?”

    “聊天就聊天,咋突然就蹦出句黑话来呢?”

    启仁所说的“黑话”,指的便是刚才玄月口中所说的“六斤四”;这所谓的六斤四啊,在黑话里的意思就是人头。

    “啥黑话呢,我就随口一说。我那要真是黑话,这‘六斤四’跟后面的‘大脑袋’连在一起那不就成病句了么。我就随口一说,我哪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有多沉啊,这不就一虚数么。瞧你怎还因为一句六斤四就跟我认真起来了。怎么你以为我以前还当过专割人脑袋的女山贼啊?”

    “女山贼哪能啊,我一直都当你是梁红玉、花木兰那样英姿飒爽的巾帼大将军来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这小脑袋瓜子顶天也就重六斤四。可你这么大个人坐我腿上,那重量,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你什么意思啊,嫌我胖是吧。欸,瞧老娘我这暴脾气。姐有腹肌的你知道吗,一米七大高个,一百二十斤,百分之十七点五的体脂率。你老花眼啊你,居然敢说我胖!”

    “我也没说你胖啊,我说的是‘沉’。不过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也有一句话憋了好一会了。我泰宫,武能御马张弓射大雕,文能编撰《昭和本纪》;总督高丽两年间,治汉江,废农税,破财阀,惩贪腐,饬吏治,朝野皆称之贤。就连先帝都曾私下叹曰:‘皇孙启仁最像朕。’怎么到了你左臣小姐这,孤却成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庸碌之人了?”

    “额,在这等着我呢?那我也告诉你,我原话也没说你庸碌来着,我说的是‘言过其实’,学过国文吗?懂言过其实是什么意思吗?要是你忘了,姐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翻译翻译’。”

    “你不就想说我鱼质龙文,毫无人君之相么。”他再坐起身。笑着将脚上的鞋子一甩,双手叉腰道:“是了!我还就不妨明白告诉你,我这人缺点可多着呢。我!忌克少恩,刚愎雄猜,阴鸷好杀,薄幸寡德,狡诈巨奸!总之,这天底下男子所有的不是,孤一身全给占了!这么说姐姐总该满意了吧。”

    玄月扶着额头,闭上眼疲惫地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方才答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到底在哪些地方言过其实了吧。我亲爱的启仁君。”

    “行你说,我听着。”

    “我夫饱读二十四史,想必应该不会不认识朱厚熜是谁吧?我现在要说的就是……”

    “明世宗皇帝朱厚熜,这哪能不认识。怎么我跟他有什么相似之处么?”玄月发此一问,本就没想要他回答,可他却傻愣愣地插了一嘴。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别这么猴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

    “明嘉靖年间,时任户部主事海瑞上治安疏于世宗曰:「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而我今天要说的同样也是这样一个道理。想我历代先祖创业之不易,神武至今,已一百二十五代矣。昔日幕府专权,应仁之乱,战国纷争,烽烟四起,恍如昨日事般历历在目。而在一百二十三年前,正是在你我脚下这片曾经被称为‘大奥’的土地上,末代将军庆喜兵败鸟羽、伏见,倒幕军直逼江户,庆喜见大势已去,被迫投降,献江户于我明治先帝。从此先帝一揽大和万权于天子,施行王Z复古、明治维新,终得开创一代盛世。故念皇祖皇宗创业之艰难,身为太阳神后裔的你,则更加应该担负起守护家国天下的重任。戒急用忍,讷言敏行,凡事切记谋定而后动。皇祖皇宗在上,江山社稷在前,你怎么可以因为对那李氏公子一厢情愿的信任,便将刀柄受制于他人之手,陷自己于如此被动的一个局面呢?就算你的信任并非是一厢情愿,可你却怎么能够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这样放任于他与东宫属臣私下来往呢?”

    “耀之是生意人,为了生意上的事,提前与即将上任建设大臣的小泉议员见上一面,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唔,呕……”正当此时,她忽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怎么了?胃里不舒服么。”

    “没事,我这是孕早期的正常反应……我们还是接着把李氏的事给议个清楚吧。”

    “还议个什么啊,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待会我就派尤妮斯去找耀之,约他明天中午见面,好好敲他一敲。来,你先靠着枕头半躺着休息一会,我这就去帮你拿柠檬跟酸梅汁来缓一缓。”

    “嗯……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