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之後,卡尔几天没睡好.他把那句话——「我们只有文字」——反覆在脑中咀嚼,像是在咬一块难以下咽的铁块.某天深夜,门口传来敲门声,三下短,一下长.他原以为是错觉,但那节奏太熟悉——那是他大学时期在非法诗社里用过的暗号.他打开门,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灰帽,穿着普通工人制服.他没说话,只把一个纸袋递给卡尔,然後转身离去.纸袋里,是一本旧笔记本,还有一张摺得极细的纸条:「人民不灭,思想不Si.周五,二十二点,第九区旧图书馆地下二层.」那是一座废弃的图书馆,早已被帝国以「历史W染」为由封锁,里面大部分藏书都在战後被焚烧.卡尔记得那里曾藏有一部世界诗选原典,如今只剩断墙残柱与浓厚灰尘的气味.当晚,他穿着平民外套,搭乘两班地铁,换了三次路线,走了十几条无名街巷,才m0进那栋斑驳建筑.他小心地打开後门,穿过爬满铁锈的楼梯,走进地下二层.那里的墙壁上写满诗句、警语、暗号和名字,有些新,有些旧,有些甚至是血写的.他被一双眼睛接住了视线.「你来了.」那是一名nV声,年轻,坚定.她站在烛光下,黑发绑紧,身穿简便的深sE衣物.自称娜塔莉亚,是帝国文学青年团的叛逃者——在一次清算中失去了父亲,她的父亲曾是诗人,Si於「思想过滤法庭」.「这里就是声音之书的聚会点.我们只读未被允许的文字,只写不许存在的历史.」除了她,还有五人,三男两nV,有的曾是剧作家、有的是前记者,还有一位是前任哲学教授.他们每人手上都握着一本书——没有封面,没有作者署名——这些都是非法书写的文稿,彼此传抄,像中世纪的僧侣在黑暗中守护神谕.卡尔坐下,没有说话,只是打开笔记本,写了一句话:「如果真理不能发声,那就让谎言害怕沉默.」那一晚,他听见了许多故事——一个nV孩,因在日记中写了「梦见雪里的犹太人」而被退学.一名编辑,因在书边批注「此文过於忠诚,令人不适」而遭审讯七天.一对恋人,在诗里互相呼唤真名,被以「隐语g结」为罪判刑十五年.这些故事,无法出版、无法宣传、无法哀悼——但他们还是记得.卡尔闭上眼,彷佛听见整个地下室的空气在说话,那不是抵抗的声音——而是活着的声音.会议结束时,娜塔莉亚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封信.「这是伊莲娜留下的最後一封信.她本来要交给你,但没能来得及.」卡尔颤抖着接过信,在烛光下展开——亲Ai的卡尔:「他们说你不再写了.我不信.我知道你正在想着那些句子,那些世界里不存在的句子.请记住我们念过的那句:他们可以烧掉书,却无法烧掉心里的图书馆.如果有一天我们见不到彼此了,请帮我写下来——不为出版,只为让宇宙知道:我们存在过.」卡尔的眼眶Sh了.他知道,他已经选边了.当晚,娜塔莉亚在他离开前最後问他一句:「你准备好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了吗？」卡尔点头.「我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我是为了那些已经消失的人——他们说过的话,我不能让它们一起Si去.」章末,卡尔已成为地下「声音之书」的一员.他的笔,将不再为帝国写作.他也知道,这条路只会通往一个终点——Si亡,或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