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信徐婉能好心送解药来,多半跟吴王串通好的,想让齐恒病势雪上加霜,她又岂能让他们如愿?半夏道:“那您还反过来帮二小姐?”太慈悲了罢。徐宁唇角勾起,慈悲?她可不觉得。所谓催情之药,是要对正常男子才能起作用的,吴王却仿佛一口封底的大缸,还不断添柴加火,这能是好事?早晚得炸开来。别怪她狠毒,她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皇子府上还没来信么?”半夏摇头,本就是赌时运,只能考验耐心了。徐宁长长叹了口气,到底是天牛迷了路,还是杨九儿没她想的那般聪明?老天保佑守得云开见月明罢。*天牛回来已经好几日,却总是焦躁难安不肯回窝,饮食虽然照旧,态度却比以前散漫不少。啃树皮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东挪挪西走走,还时不时用触角来探喂食人的手。杨九儿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天牛有谁会看,太医院的业务也没广泛到这地步罢。侍女道:“兴许前几天出去玩弄得太过脏相,您给它洗个澡罢。”都知道皇子妃脾气好,乐意同她玩笑。杨九儿却认了真,她也觉着天牛身上臭臭的,不知是墨汁的臭还是什么,总之有点古怪。以前她怕伤着爱宠,都是拿细布打湿擦擦脊背就算完事了,这会儿突发 奇想,干脆连底下也擦拭干净,再喷点自制的花露水。等她将天牛四仰八叉翻了个身,才发现其中一只脚白得异样,是沾了墙上的漆灰?伸手触碰,沙沙的像某种纸质。天牛弹了弹腿,棉线松动,哗啦掉下一封小小的卷轴来。杨九儿瞪大眼。第165章 常山徐宁这厢度日如年, 吴王那头却也没好过多少。他并非草莽自负之人,纵使一切看似尽在掌中,但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齐恒不死, 终究是重隐患。还有五弟带回来的三万精兵,如今就驻扎在城外, 纵使这会儿安然无事, 可谁知哪天揭竿而起一拥而上?诚然吴王掌握了禁卫军,不乏对抗之力, 可一来两军对垒必定损兵折将,他这头的损失也不会少, 难道由着旁人渔翁得利——太子虽然禁足,却还未死,至于四弟,表面上唯他马首是瞻, 可心底里的想法又有谁知道?权力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能智取何必力敌,吴王原想着派部将接掌三万精兵, 岂料那帮人桀骜得很,除了齐恒一字不听一句不信, 还公然找他要钱要粮, 吴王又不能不给, 否则由着这帮匪徒在外打家劫舍, 只怕会生出更多乱子。他悠悠吐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一不做二不休, 要了五弟性命, 直接搜出符节岂不省事?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内侍来报,徐王妃闻听宫里新上供了鲥鱼, 想弄几条过去尝尝。吴王没好气,“这么点小事还要过问?都给她便是。”没见过这样心胸豁达的女子,丈夫快死了还成天嘻嘻哈哈的,要这要那。她平白要弄个污糟的名声,吴王也由她。左右这断头饭也吃不了几天了。 内侍讪讪道:“那么胡嫔娘娘……”本来以嫔位的份例是不该享有这等贡品的,可胡嫔一贯掐尖要强,怎么肯落于人后?如今太后娘娘卧病,她又奉命管事,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吴王觉得手底下尽是些蠢材,不知变通,“把我那份匀去给母妃便是。”比起口腹之欲,他更在意其他,区区几条鲥鱼算什么,等他登上龙椅,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内侍就等着这句话呢,他何尝不知道解决办法,但若上头不发话,底下人怎么敢擅做主张?心眼都是炼出来的。领命正要离去,吴王忽又将他叫住,“太医都在按时问诊么?”内侍点头,陪笑道:“您这样关心静王殿下身子,他们自不敢怠慢。”吴王轻哼一声,他可不希望五弟治好,最好是能越治越坏,早些撒手人寰。谁知五弟恁个命硬,这都过去快半月了,依旧毫无驾鹤迹象,莫非那府里风水太好?想在饮食里动手脚更是困难,徐宁那个狡猾的东西,每每用膳前都会叫侍卫试菜,听闻她更是扬言,自己若是死了,必定不会放过害她之人,化作厉鬼也要报复!这本是无稽之言,架不住吴王自己心虚,少不得安分些,倘若这事闹大,自己纵使能够脱身,也难免惹上嫌隙。内侍刚走,徐婉便来了。她有吴王的手谕,出入如无人之境。吴王当初找上她,一则是为排遣就藩的苦闷,二则也是因徐婉从诚意伯府出来,跟静王妃有亲,日后或能加以利用。相处久了,他倒觉着这女子真是不错,聪慧又极富才情,最难得温柔解语,不管他说什么,徐婉总是听得格外专注耐心,她这样的体贴,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吴王自是觉得比家里那个冷冰冰的黄脸婆强多了。尤为难得的是,她还主动提出要帮他分忧,吴王原打算用完就甩开的,这会子却开始认真考虑,往后给她个妃子或嫔御的位份——皇后就不必了,吴王妃家世好又有嫡子,当个摆设正合适。进门说不了两句话,吴王便拐到送药一事上,听说徐宁毫无芥蒂就收了,吴王心下微微纳闷,莫非这姊妹俩交情好到十分,徐宁居然照单全收?徐婉嗔道:“您也忒多疑了,三妹怎么会防我?我俩以前可是最要好的。”那你还忍心去害她枕边人?吴王把这句话咽回去,无论如何,阿婉总是为了他,是他连累她当恶人。他拉着徐婉手,柔情似水道:“难为你了。”“只要能让殿下舒心,我便不觉辛苦。”徐婉娇羞垂头,“对了,今晚上……”她特意支走王珂扫榻相迎,就为了一叙别情——自打回到京城,已经许久没私底下见过面了。吴王实在有心无力,可也不愿让她扫兴,只能勉强应承下来。罢了,像从前那般多饮点酒罢,等醉过去便完事了。徐婉更高兴了,她听从徐宁建议,特意去生药铺子里弄了几包猛药,保准能使人狼性大发,就不信他不中招。到时候她该矜持些还是放浪些好呢?前者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后者又恐使他扫兴。那就欲拒还迎好了。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早晚,她得要他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常山在太医院一向以踏实可靠著称,原本按照流程,他去年就该晋升了,奈何皇帝突然病倒,整个后宫乱成了一锅粥,自然也不好再提升迁的话。常山并未流露分毫怨言,仍旧勤勤恳恳当他的医正,逢到有人不得闲或是急需帮忙,他也会过去打个下手,于是人人都喜欢这颗好苗子,每逢太医院有什么好处,也都会分他一份。可唯独静王府之事讳莫若深,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也探不出半点口风来,为什么? 常山心下狐疑,偏偏给静王诊脉的太医都由吴王亲自指派,旁人插不进手,麻风的确是闻之色变的顽疾,可只要处理得宜也能加以控制,何必紧张成这般?他悄悄看过那几份脉案,无一例外开的是太平方——宫里贵人难免有个三病两痛的,或为邀宠或为乞怜,太医院也须捧场,开些不痛不痒的蜜蜡丸子,甜甜嘴儿,敷衍过去也就是了。难道静王其实没病?可吴王为何说是麻风呢?常山只觉一个头两个头,因着师傅的缘故,他对静王府难免多几分注意,如今宫里一团乱象也就罢了,静王偏偏在这时候回来,当真不是时候。师傅也在其中吗,他老人家可还安好?常山正琢磨如何打听,就有人请他来了,来人呈的是三皇子妃名帖。常山情知古怪,面上却不露声色,还对同僚们笑道:“大约京中又有喜信将至。”众人意会,三皇子府上向来不与宫中相干,生病了也只是找外头大夫,几时请过太医院?看来真是高兴坏了,只三皇子是个瘸子,皇子妃又当了十几年傻子,这生出来的皇孙还不定怎么样呢!幸好陛下尚在病中,否则怕是要惊得再度厥过去。徐宁天天找那帮侍卫的麻烦,倒不是真个挑剔菜色,实在是有气没处撒。她当然知道他们不过听命行事,自己迁怒很没道理,可这股怒火若不宣泄出来,她担心自己会忧愤而死。幸好,常山来了,她所做的工夫不曾白费。见到那张方方正正的面孔,徐宁内心不消说是欢喜的,但却不敢表露出来,仍装作冷淡模样,“天天请些不温不火的庸医,吴王倒真是好心肠。”侍卫们都装作没听见,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徐王妃口齿厉害,起初也有想跟她辩论的,最后无不败下阵来。不若装聋作哑来得省事。徐宁三脚两步领着常山进去,连门也没关——以防外头有人偷听。她这样门户大开,反倒不敢轻易上前来。踏入内殿,徐宁便急急问道:“是杨九儿让你来的?”常山点头,他从三皇子妃那里都听说了,知道形势如何险峻,因此不敢耽搁。今日原该是韩医正当值,他偷偷弄了点泻肚的药,韩医正一个时辰跑了七八趟茅厕,着实苦不堪言,只能请他代劳。看他面无表情说出害人的计谋,徐宁倒觉心惊肉跳,感觉这位行事完全没什么道德负担呢。还好他是站自己这边的。检查完齐恒脉象,常山松口气,“王妃放心,尚有药可医。”静王的病势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糟糕,一来徐宁行事果决,当晚便服下葛太医给的救命药;二来,吴王虽吩咐太医们暗下针砭,可宫里都是些人精子,他们虽不敢违背吴王吩咐,可同样不敢背负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开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太平方,对治病无利也无害,因此静王不至于恶化。徐宁轻哼一声,这么看自己错怪他们了?那些人白挨她骂。可谁叫他们自己不说清楚的,徐宁又尽当成吴王爪牙,当然得想方设法找不痛快,有个太医还被她用药汤泼了一脸——希望没毁容。常山寻思一回,难怪坐他西北角的那个有几天上班时脸上包着纱布,原是这么回事。正好,往日里他跟自己颇不对付,王妃帮他报仇了。第166章 阵营徐宁将之前那个香包取出来给常山过目, 她怕变质,用手帕包得好好的,存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 以免性味有失。但常山并未细看,一来要细细辨识药丸里的成分须花费不少功夫, 怕王妃等不起;二来, 他究竟不如师傅学问渊博见多识广,即便查清楚了, 恐也难制出对症的解药。 常山打算设法将齐恒体内的毒逼出来,以金针为主, 佐以泡汤(药浴),中间固然得受些苦楚,但却是最便捷有效的法子。用人不疑,徐宁凝重点头, “好,那殿下便托付于你了。”药材与金针倒是好说, 只是如今时气凉爽,谁会天天沐浴——这又不比现代, 古人洗澡尤其麻烦。略一思忖, 徐宁朗声笑道:“劳您送来美容方子, 我可真是感激不尽。”葛太医的确给了她一张养颜的秘方, 正好以此为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