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安无事到了西南,一行人刚刚入城寻了处西厂的据点安顿下,就有手下来报说是西南王在府中设宴为皇上和沈督主接风洗尘。沈羌听完手下人的汇报,冷笑了一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说:“他的消息倒是灵通,本督就算了,可圣上亲临他一个做臣子的不来拜见,胆敢要皇上屈尊前往。去告诉老东西,什么时候查明了民兵之事再来向皇上复命。”手下战战兢兢地领命告退,不敢抬头看沈羌的脸色。而付渊自己则是在沈羌的私宅里来回乱逛,不时啧啧称赞,沈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是微笑着看他。付渊好奇地问道:“义父,这样的宅子可是全国各地每处都有?”沈羌点头道:“没错,只要是西厂管辖范围内均有这样的据点。”听到这句付渊双眼发亮:“那岂不是去哪儿都有免费旅馆,看来西厂的势力还真是庞大啊。”可落在沈羌耳朵里却觉得这是在暗讽自己架空皇权,忍不住解释道:“西厂再势大也只不过是为皇家效力的奴才,臣等唯皇上马首是瞻。”看着一言不合又开始表忠心的沈羌,付渊扑哧一乐,拉着沈羌的衣袖说:“我知道,你也别这么说自己,毕竟是你的工作单位。而且就算西厂再厉害不都是听你的吗,你还听我的,这么一想我才是那个隐藏的大佬呢哈哈哈……”沈羌无奈,只得继续让付渊拉着自己展览。而另一边的西南王杨震听完了沈羌的传话则是眉头紧皱。怎么这疯子突然对皇上这么恭敬,自己本来是为了给小皇帝个下马威顺带是拍拍沈羌的马屁准备拉拢他,结果反倒是弄巧成拙。这么一来,他倒真分不清沈羌的真实意图了。一旁的谋士见状趁机说道:“主上莫急,既然沈羌已经发现了私兵,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引他们到鹰嘴山。到时候咱们再给沈羌通个气,看他到底站在哪一边,要是和我们对立那就直接派人在山里杀了他,对外就说是和叛军同归于尽,咱们也好撇清关系。小皇帝没了沈羌还不是束手就擒。反正西南是咱们的地盘,对外想怎么说都行。”杨震闻言思索片刻,还是犹豫着说:“可西厂那群亡命之徒要是知道咱们杀了沈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啊。”谋士却笑了,幽幽地说道:“等齐王登基后自然是派我们的人接手西厂,那群追随沈羌的一律按有异心处置,强权之下谁还会为个昔日的旧主得罪皇家呢。”两人在桌案前相视一笑,开始着手谋划起了此事。过了几天,沈羌收到了杨震的拜帖,说是鹰嘴山叛军已查明是何人所为,恐出兵剿匪不能平息自己拥兵自重的嫌疑,劳烦督主大人带领西厂手下亲自进山清扫叛军。沈羌两三眼扫完了信,心想这杨震倒是玩的好一手祸水东引,站起身来冷声吩咐:“去召集西厂各人,明日一早随我前去鹰嘴山。捷风,你再找几个稳重的人一起暗中保护陛下。”被叫到名字的捷风愣住,心想皇上也跟着去吗那不是更危险,却在看清督主沉沉的脸色后又把话憋回去,低头领命退下了。沈羌叹了口气,自己何尝不知不该让付渊置身险境。只是若留下他只会给敌人钻了更大的空子,杨震估计也不会想到他敢把付渊带在身边,更何况有自己在总能护着他,换成别人他是肯定不放心的。在此行前他就已隐约预知到齐王那边要有大动作了,只期望他们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对付渊不利,否则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屠尽杨家。想着这些,沈羌的表情越发阴狠,手上的茶杯早已在内力的作用下化为一滩粉尘。片刻后,沈羌出现在付渊的庭院门口,看到他正在院子里左戳戳花右逗逗鸟的,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本想嘱咐他明天一定要牢牢跟在自己身边的,此刻突然不想说了,他知道付渊对朝中暗流涌动一无所知,还是不要让他忧虑这些了。于是他静望片刻后转身离开,去和捷风商量明天的人手安排以及研究鹰嘴山的地势图等琐事。次日一早,付渊就被沈羌叫醒说今天要出城,他还睡眼朦胧的问沈羌去哪啊要这么早,几秒后反应过来恐怕是要去鹰嘴山了,不过自己也不会武功带着自己干嘛?沈羌伺候他穿衣的手一顿,一边继续为他束发一边故作轻松道:“当然是因为臣放心不下陛下,怕您一个人在这无聊。”一大早上付渊被这没诚意的话搞得挺开心,回头说:“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对我人身安全负责啊。”沈羌正扣着发冠上的暗扣,闻言垂眸看着付渊如上好绸缎般精心保养的青丝,克制地在发尾落下个吻,轻声道:“微臣定竭力护皇上周全。”不知是在回答付渊还是在对自己保证。鹰嘴山地势险峻,怪石嶙峋,山形像一只横贯空中的鹰嘴,东边的那处悬崖正是尖利的喙尖。山腰常年有云雾环绕,远远望去便令人生畏心生退意。只不过在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西厂众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任务罢了,平常他们出任务可比这危险多了。只有沈羌在马上遥望着这看似宁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山峰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警戒,杨震绝对在这山里给他们留了不少“好东西”。付渊在马车里只听见沈羌在外面低声和谁说了几句话,就有一串整齐的马蹄声嗒嗒地远去了,他撩开门帘发现只剩下一小撮儿人围着自己的马车在左右警惕着,这气氛让他也不禁有些不安。沈羌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向他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进去待着不要乱动。等了大约一个小时,进山探查的小队还没回来,众人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却没人注意到山脚下不知何时有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隔着大约五十米的距离,沈羌回头故作惊慌地看向坐在马上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杨震,疾言厉色道:“好你个杨震,居然敢私自带兵前来面驾,你是何居心?本督命你速速退兵,若你识抬举还可看在太后面子饶你狗命。”杨震一手勒马,一手抚须笑得开怀:“沈督主聪明一世,却要陨落在这小小鹰嘴山,真是世事无常啊。”正当他示意手下将领包围众人时,听见上方树丛里簌簌拉拉的声音才惊觉山腰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数以千计的弓箭正蓄势待发,对准了他身后的军队,像是铺成了一张大网。杨震大惊,和身后谋士紧急低头讨论几句,却见身前的沈羌一改刚才的急迫,不慌不忙的笑着说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倒是西南王您此刻自身难保呢?”这时队伍里有人匆匆来报在杨震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杨震顿时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你知道了……昨日就已肃清鹰嘴山,今日故意在此设局等我,好啊不愧是先皇手下最得力的走狗,真是好大的算计!”沈羌在马上遥遥拱手,笑的让人牙痒痒说:“惭愧惭愧,这些话您还是留着对先皇的神位去说吧。”说完笑容敛起,厉声道:“西南王杨震,居心叵测,私养民兵,臣今日就替皇上清理门户,放箭!”付渊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想着刚刚在出发前沈羌交代他的话。他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等杨震露出马脚,请示自己若情况允许须得将其斩草除根,望付渊不要顾念亲情。看那样他是唯恐小皇帝如之前一般滥好心,不过付渊对其他人的死活都不在乎,只让他放手去做,还收获了沈羌一个被信任了的万分感动的眼神……只是,杀完杨震沈羌算是和齐王撕破脸了,到时候两人之间肯定避免不了有一场大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可怎么办呢。还未等他思索出什么,就听见外面似乎情况突变。随着沈羌的一声清喝,箭雨划破空气带出的气流声令人胆寒,伴随着刺入皮肉的钝响声杨震身后的士兵接连倒地。不过他到底是不敢托大,除了普通卫兵还带了不少精兵,身披铠甲功夫了得,正与近处的这些保护付渊的西厂诸人缠斗。一时间空中兵器纷飞,血肉横溅,刀剑与铁甲急速摩擦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沈羌见状也立即策马又往后靠了靠,几乎贴上了身后的马车门,从腰间抽出那节如银蛇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软鞭备战,时不时出手解决掉几个不怕死想要靠近马车的,而沈羌坐在马上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远远望去,鹰嘴山上一片乱斗唯有角落里那辆低调的马车在前面那立马横鞭的身影后方固若金汤。杨震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寻常人等不能近身,他手持一杆红缨枪,在空中舞的声声作响,几下杀出西厂诸人的围攻直奔马车而去,沈羌瞳孔一缩手中银鞭随心而动,如灵蛇般在空中舞出一道快的几乎看不见的残影绞住了枪头。而杨震也不遑多让,咬着牙手中暗暗使劲,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沈羌还有闲心说笑:“看来将军多年不战,武艺略显生疏啊。”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沈羌余光一扫马车里竟空无一人!